吳不克和A神從臺上下來，給兩個人讓出位置。

一般意義上，鬥舞采取的是街舞這種形式。因為早期嘻哈的人為了爭搶地盤，暴力戰鬥事件流血太多，於是改成了溫和的鬥舞，用同樣一段音樂，先後上場，誰跳的好看，花樣多，誰的動作更漂亮，誰就會獲勝。需要有公信力的人來宣布輸贏。而奧蘭多說的鬥舞，更像是興之所至。

“我來當裁判。”A神毛遂自薦，其他人也沒跟他搶的。

他放了首《Siete Petalos》。

《Siete Petalos》是拉丁經典舞曲，聽到節奏就讓人身體忍不住想要隨之舞動。奧蘭多穿著深色牛仔褲和黑色T恤，而姜詡和他相似，兩人身上有著相似的特質，這樣面對面站著，互為鏡像，眼神與其說挑釁更像是勾引。

“……沒有天堂的兩個天使

某位神最終才讓其結合

我在苦難中經歷輪回

茍活於我們的故事中……”

倫巴，恰恰，桑巴，鬥牛，奧蘭多不拘一格的將這些都混入自己的舞步中，在變奏處平滑過渡，熱情，活潑，自然，清純中帶著嫵媚，仿佛熱情邀請；姜詡完全沒有落下節奏，近乎以完美的姿態回應了他。兩人若即若離，就像恒星與行星相互吸引。

A神在奧蘭多的變奏處將音樂切過去，使得音樂和舞蹈契合，一切渾然天成，一點看不出事先沒有排練的跡象，完成的恰到好處。

吳不克率先鼓掌：“太厲害了。”

“這……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。”游希初反應了一會兒才忙鼓掌，他忍不住問吳不克，“他真的是NPC嗎？”問完這句覺得自己很蠢。

“他是人工智能。”A神率先回答了游希初的問題，“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智障式智能，你將他當成獨立人格來對待就行。”

奧蘭多給了A神一個犀利的眼神，A神巧妙的無視。奧蘭多只好假扮人工智能。

姜詡額頭上滲著細細的汗，方才的鬥舞讓他感到酣暢淋漓，他的直覺告訴他，奧蘭多並非所謂的人工智能，這是人，活生生的人，一個人工智能怎麽能有這樣豐富感情的舞蹈？那種熱烈中帶著某種獻祭般的心情和悲傷。他無法相信。

他動了感情。

姜詡忍不住朝奧蘭多看了一眼，奧蘭多察覺到了他的目光，擡起右手對他比了個心，忍不住調侃他：“帥哥，你跳的不錯，居然能跟上我的節奏。”

姜詡想著家中滿櫃子的證書和獎杯，謙虛開口：“勉強跟上，還是你厲害。對了，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？”

“奧蘭多·馮·海因裏希。”

“姜詡。”姜詡朝他伸手，奧蘭多楞了一下，嘴角揚起，眉目舒展，同樣伸出手，兩人虛虛一握，光影和實體邊緣的觸碰，聚在一起的光破碎成齏粉，散落在夜空中。等姜詡收回手後，又恢覆如初。奧蘭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就像那不是自己的手，而是別人的手。

姜詡的感覺很奇怪。他沒有貿然發問，而是選擇埋在心底。

吳不克看了舞臺邊緣，“到時候還是要註意一下邊緣的防護，不要底下下去，燈光和音效沒有問題。A神，你覺得呢？”

“我調整了一些元件的展示方式，從均勻分布到時候會變成燈光追隨，這樣會更突顯重點，在視覺構圖上重心更明確。”A神言簡意賅。

“太好了，我請大家吃個飯，吃完趕緊去休息，明天——哦不已經是今天下午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。”

A神布置了警報裝置和監控，將帷幕拉上，一起去吃早飯，然後回酒店補眠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，匆匆吃了酒店餐，大家來到了展會現場。

和之前想的不一樣，最後一天很多人排隊進場，加起來人數比前兩天來的還多。可能跟最後一天是周末有關系，許多加班黨這天才調整出來時間。場內的工作人員加大巡邏場次，維護秩序。出來的人不多。都在裏面試玩。

也有來出口這邊張望，問吳不克他們這邊是不是有什麽閉幕式節目。吳不克他們賣關子，說下午才知道。

凱文去機場接埃萊諾。

埃萊諾在接到凱文電話後，將未來三天的事務堆到一起處理完，第二天連夜坐專機趕過來，體驗他極力推薦的無盡世界。凱文是他挖過來的，在有些時候他需要聽來自這位下屬的意見。他在第三天淩晨六點的時候到達，只睡了四個小時，早上十點的時候和凱文碰面，在酒店裏戴好可穿戴設備開始體驗。

這一次體驗時間為四小時。

埃萊諾是游戲的頭號玩家，他很年輕，如今三十歲，已經是一家百億美元市值的公司，曾經連續兩次創業成功，將自己的公司賣了出去。他早已財務自由，所賺的錢只要不亂花，夠他用十輩子。他只是缺乏刺激，需要用成就來滿足自己日益膨脹的心。

他為技術而瘋狂，堅信技術可以改變世界，osolar的成功來源於他對於產品不斷精進的要求。做到最好，做到更好，他的確是個天才，彎道超車，超越了早於自己開始研究的Oculus。

拉裏是早期投資人撮合過來做商務合作的人，陪伴著公司一起成長。在技術成熟後，埃萊諾將目光放在了公司整體的經營上。他察覺到商務合作部門幾乎成為拉裏的一言堂，而拉裏本人有一些缺陷後，便找到了凱文，為公司註入新鮮血液，同時也來制衡拉裏。

凱文從進來到如今沒有太大動作，確實潤物細無聲的帶來一些變化，但對於埃萊諾來說，這些是不夠的。

而在昨天，他收到了來自凱文堅決的要求，要求他來西雅圖一樣，體驗一個游戲。可以的話，在體驗後直接和對方的負責人談一談。

可以聽出，凱文非常重視，於是埃萊諾來了。

四個小時足夠看出很多事情，從游戲中登出時，埃萊諾的興奮無以覆加。

“立刻載我去會場，我要見一見游戲的負責人！”

兩個人甚至來不及吃午飯，在路上的麥當勞簡單塞了點東西便直奔會場。

下午兩點，太陽毒辣，正頂在頭上，正是大家萎靡不振、神游物外的時間。

船底座的秀時間到了。

將朝向出口方向的幕布拉開，為了營造光影效果，內裏有些密不透風。好在是秋天，天氣不算熱也不算冷，也不會覺得悶得慌。

吳不克想要直接開始，被A神攔下來了，“我這邊先放一些東西，暖暖場，你可以想一下待會的串場和臺詞。”

開場是一段全息投影視頻。

船底座所有人都在臺下看那段視頻。

一開始是一片混沌，世界電閃雷鳴，隱生宙，先生周，古生代從寒武紀到二疊紀生物的爆發與滅絕，中生代從三疊紀到白堊紀，一塊隕石從天而降，統治地球的龐然大物消失，殘存的哺乳動物開始悄無聲息的占據世界，新生代開始。

人類最早期的鼻祖從非洲走出來，時間軸推移，無數人前赴後繼，終於走出非洲，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。尼安德特人被智人屠殺殆盡，只有早期抵達澳洲的部分殘存；

智慧之光一代一代的疊加，倏忽間，幾十萬年過去，西方的，東方的神各自為戰，吳不克看的入迷，甚至有些目不暇接。

他冷不丁往後回頭，發現這段全息投影吸引了許多人從出口走出來，站在他的身後觀賞，大家靜靜地看，沈浸在投影豐富的信息當中。

西方有希臘神話，凱爾特神話，衍生了整個魔法體系；東方從一氣化三清到巫妖大戰，人族後來居上；美洲的瑪雅文化走到頂端又忽然衰亡；城邦的覆滅，早期民主的消亡，羅馬帝國的崛起，漢朝張帝國之掖幾乎與之接壤；王朝興衰榮辱成空，從野蠻的中世紀走向近現代，西方的蒸汽朋克與魔法，東方的武俠與神怪異志，美洲西部大開發與崛起的淘金熱，直到兩次大戰，戰後飛騰，很快踏入了星際。

當那艘飛船駛向太空，浩瀚星辰成為其背景，然後星辰旋轉，組成了四個字：

無盡世界

所有人這時候表情恍然大悟，從那種著魔一樣的沈浸感中出來，走馬觀花的欣賞完人類的大歷史，發現時間竟然過去四十分鐘！他們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自己竟然站了這麽長時間！

凱文和埃萊諾站在臺下，他們來的時候正好是神話時代，從最精彩的部分開始看。因為不知道對方打算做什麽，沒有貿然打擾，打算等節目結束後再去找他們。

A神的身影出現在臺上時，周圍所有人都抽了口氣。吳不克聽到身後兩位姑娘悄悄對話：“現在做游戲門檻都這麽高了嗎？”

吳不克回頭，發現是個長發禦姐和短發女孩。

“嗯？”長發禦姐疑惑。

“長這麽帥來做游戲，真的是暴殄天物啊。”短發感慨。

吳不克回頭，嘴角無法抑制的上揚，心中升騰起某種與有榮焉的情緒。

“歡迎來到無盡世界，”A神淡然自若地開始自己的演講，“我是世界的創造者，ambition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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